【王周】春信
极速短打过个节
啥都没发生，希望他们自己加油吧
闲着也是闲着让副队去补贴家用吧
——————————
开门的人是王杰希，周泽楷呆住，随即缓缓往后退，看了看门牌号。
“没走错门。”王杰希被那恍惚在梦中的模样逗乐了，“你副队在厨房。”
微草规划在上海成都广州开设训练营招收新秀。上海这边的基地刚落成，王杰希和许斌还有自家经理过来剪彩。江波涛和许斌是同期，又都是某支意甲球队的队蜜，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也许是同为豪门二把手多了些共同话题，交情更进一步。刚好最近乔迁新居，江波涛就请他吃顿便饭，王杰希也顺道拐来——看看房子。
爸妈最近走亲戚，周泽楷在家躲懒，被喊过来蹭饭了。
江波涛新家是如今越发稀罕的老洋房，租的。电竞选手的收入有好长一串零，但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这样的房子基本也买不上。房子半年起租，他一口气签了两年，回头可怜巴巴地说小周我房子都签两年了，战队两年内应该不会卖我吧？也不会把我换出去吧？
嘴脸。方明华当时在边上，冷静点评，你就想听人说这个家离不开你对不对。
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两位副队漫无边际的闲聊。江波涛说还是你们帝都战队气魄大，这一下在外面设几个考场，过了地方的考核才能进京赶考。许斌笑了一会儿，又说，这边还好点儿。在广州可能就麻烦咯，黄少说要是真建起来就连夜去门口拉横幅。
打，最好打起来。江波涛看热闹不嫌事大，说，打得越凶越好，爆金币爆装备爆点儿爽口萝卜，我和我们经理带上蛇皮袋去趁乱一通捡呢。
许斌手肘捅他一下：浑水摸鱼是吧，小心我往水里通电。
我已经能想象那个进京赶考的场景了，王队检阅萝卜苗子就像皇帝选秀。嗯这个还行留牌子赐账号卡呃这个太拉胯感觉托关系了撂牌子打回老家。
许斌笑喷了：那我是个什么角色？
你是边上大气不敢出的苏培盛。
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我说。
两人笑作一团。王杰希往旁边瞧，隔壁家队长也在笑，看他望过来了，就低下头收敛笑意，嘴角使劲往下压。看得出很努力，但根本压不下去。
两个人进屋的动静不算小。许斌探头和周泽楷打了声招呼，又问自家队长午饭想吃什么。王杰希头一回知道他还会做饭，还挺意外，就随口点了两个家常菜。江波涛本来在冰箱前盘算食材，听着听着来了点儿胜负欲，也问周泽楷想吃什么。
周泽楷一向是个有什么吃什么的主儿，队里聚餐基本不劳动他看菜单的。这话问得蹊跷，好在是多年队友，他转过弯来了，朝厨房里眼巴巴等回话的江波涛笑：要好吃的。
好嘞！
王杰希在屋子里打转，对着门框木料望闻问切一番又去琢磨沙发皮子，有几分新鲜。自个儿住的话他不喜欢这么精细的房子，看倒是挺喜欢看，逛园子似的。许斌去他家留宿过一次，进门就感叹说队长你这个装修是不是为了扼杀自己想家的念头，这看起来委实有点放弃生活了。王杰希指着角落里的扫地机器人说，是为了它别杵边边角角里，我懒得扒拉。
他往楼上去，听说二楼有很大的露台，采光空气都很好。有人比他更谙熟这一点，早早地就上来了，悄无声息。
周泽楷坐在露台上，旁边卧着一只奶牛猫——长得颇为潦草，但毛发有光。那人手边搁着一小碗蛋黄，猫很有礼貌，也没抻着头凑过去，只在他伸手喂的时候低头吃一点，吃完就拱拱他的手。冬末的风不那么料峭了，上海刚刚下完一场小雨，王杰希在湿润的风里闻到春天的气息。
“你副队养的？”
周泽楷笑着摇摇头，“战队的。”
方明华从前在俱乐部附近捡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当时战队里尽是毛毛躁躁的臭小子，没人有照顾宠物的经验，就打算等伤好了就找一户人家送养。过了几天方明华带来了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周泽楷，说是网游里捡的。看完周泽楷的操作之后经理觉得方明华这人是有点儿捡运在身上的，握着他的手说你去旁边体彩站刮几张吧，战队报销。
于是猫和周泽楷都留了下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这猫日益德高望重。方明华结婚的时候请它做伴郎，孙翔来的时候派它去握手，江波涛搬新家，它也当仁不让地来暖房了。
“见过大场面。”王杰希微微颔首，“你退役的时候说不定它也可以上台简单喵两句。”
猫仰着那张潦草圆润的脸，他也视线低垂，默不作声两厢审视。碗儿里的蛋黄还剩一些，周泽楷的目光在这片寂静的空气里左右摇晃，碗先往猫那边挪了挪，随后又往王杰希手边去。王杰希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给它喂蛋黄。猫从从容容地吃完蛋黄，忽而抬起两只前爪扶着他的手，舔了舔他的手指。
“很有家教。”王杰希挑挑眉，“吃完了碗儿也舔干净。”
“是buff啦！”
轮回的猫倒也不是光靠长膘而德高望重的，确实有几分玄乎藏在毛爪间。孙翔有一段时间很倒霉，堵车赶不上飞机啦，逛街丢了身份证可老家暂时还不支持异地补办啦，就连坐海盗船手机也甩了出去，还好没砸到无辜路人。他最后决定回俱乐部修心养性，通俗来说就是躲着，有天一边念叨一边喂猫，猫吃饱了，抬起爪子按着他的手舔了舔。这猫一向矜持，没那么爱亲近人，他嘀咕一晚上，第二天就有人捡到他的身份证送俱乐部来了。
这下孙翔全明白了，天上有菩萨点化，地上有猫舔手指，猫就是离人类最近的菩萨。
周泽楷感觉也不全是猫咪的功劳，主要是天地之间否泰守恒，一般人短短几天内倒霉成这样已经很了不得了，再扑下去估计就往人身伤害那儿发展了。不过为了表示对搭档的支持他还是响应号召回去喂猫，喂了三四天才被猫猫勉为其难地舔了舔。
没几天收到入选国家队参加世邀赛的消息，周泽楷一边听经理说一边看着在门口晒太阳的猫，世界观头一次产生了微妙的动摇。
王杰希听完，“噢”了一声，“原来就是这只猫。”
“原来？”
国家队在北京集训的时候他们俩是室友。有天晚上王杰希洗完澡出来听到屋里有猫叫，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是周泽楷被子里发出来的。他撩开被子一角，周泽楷的平板亮着呢，和队友挂视频，江波涛半张脸和方明华半张脸以及猫的圆脑袋占据了整个屏幕。江波涛还摇着猫爪子和他打了个招呼。
王杰希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不用心的猫，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这猫可真猫啊。周泽楷倒完水回屋，以为是猫乱叫吵到他，特别不好意思地拿起平板，对着猫脸轻轻叩了叩屏幕。王杰希说不好那算不算隔空敲脑壳。漂亮的人类和潦草的猫咪同时映入眼帘，他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这猫长得可真猫啊。
周泽楷：“……是呀！”
那之后周泽楷偶尔还是会看猫，或者说猫在看他，也看孙翔。王杰希没听说轮回请了个猫教练，跟许斌聊天的时候无意提了一嘴。许斌说轮回那猫儿会开光呢，然后历数其猫仙下凡普度众生的事迹。他说自己之前去找江波涛吃饭被挠了一爪子，结果那个赛季转会窗一开咱们经理就给我打电话报价说想给我赎身。
……赎身？
“哎看江波涛给我带的。”许斌连忙说，“转会，转会。”
王杰希不觉得这和猫挠一爪子有什么关系，毕竟许斌是俱乐部砸钱贴人才从301带回来的。复升退役之后能接“独活”的人没几个，而“独活”在微草目前的战术体系里又太重要，当时301要是还想要柳非或者周烨柏说不定也得舍出去。但他不是那种别人吃斋自己就搁边上吃烧烤的人，开坛做法如果能让大家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话他乐得自掏腰包请大师莅临微草挨个指点迷津，于是也懒得反驳。这件事很快被抛诸脑后，国家队结束集训后飞赴苏黎世，和最强的队友迎战最难缠的对手。
他的前队友兼前室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听完他对猫咪有所保留的评价之后，抱起了猫，托着那黑白混色的圆脑袋，“也还好吧？”
王杰希是不愿意对猫猫狗狗出言不逊的。但周泽楷和这猫贴在一起，似曾相识的鲜明冲击把他拉回了去年那个头发滴着水满屋子找猫的夏夜，他可不想再重复一遍“这猫可太猫了”。
“你很喜欢它？”王杰希拈起最后一块蛋黄喂到猫嘴边。
“一起进战队的。”
“现在微草在上海也有训练营了。”王杰希说，“你们治疗当年捡猫和捡你的路线发我一下，我去试试。”
“打本认识的。”周泽楷摸摸猫脑袋。
“那就没辙了。”王杰希幽幽道，“我总不能组人在本里散步。”
周泽楷笑起来，把猫抱在怀里，问他去不去后院散步。这房子自带的院子不小，江波涛看上也有三两年，曾经想过三连冠之后带整个俱乐部来烧烤，烧烤架一字排开，只担心邻居以为失火。一开始屋主并不想出租，只是挂在中介那儿一直没能成功抛售。江波涛登门拜访也不知道多少回了，最终打动了屋主。
如今院子绿草如茵，他们的王朝梦从头再来。
层云后似有光辉。王杰希绕着草坪走，慢悠悠的，身后有轻微的哒哒声。他回头，那只据说福气充沛的猫轻轻俏俏地跟在他身后。周泽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楼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人一猫，看上去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你说的散步是让我散给你看？”
周泽楷从露台上朝他掷来一罐可乐，“这样才对。”
“……？”
“集训，你就这样，”他垂着眼睛笑，“喝着可乐，一圈一圈。”
国家队集训驻扎的酒店有个很大很漂亮的巴洛克式喷泉，傍晚下了训练王杰希就会一边喝可乐一边绕着喷泉散步，喝完再去吃饭。周泽楷回房间放水杯，拉开窗帘就看见这人在慢悠悠兜圈，夕阳下影子拉得很长。一开始他还猜过王杰希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适应新环境新身份啦，新队友里有相处不来的人啦，作为室友的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冒犯了他啦，诸如此类。他在窗边看久了也有点儿迷糊，仿佛王杰希的影子不止落在水池上。
可乐在手里沁出了一圈水迹，王杰希微微低着头，和猫走在一块儿。他一开始确实有点不适应——作为微草的绝对核心，他早就习惯了从头到尾大包大揽被依赖被期待，忽然一朝成为一个普通选手，重新开始学习服从指令听指挥。当时很多人都不大适应，但顶级选手不是或者说不只是顶级在脾气上，大家都慢慢消化了新模式。回国的飞机上大家都说还好这个领队指导是叶修，折磨大伙的案底太厚且又熟门熟路。要是空降个外行来指手画脚，那第一天双亲就飞了，毕竟电子竞技没有素质。叶修说我看你们心里也没少问候我家老头吧，方锐说别栽赃陷害啊我们只会问候你本人好不好，然后就挨了一脚。
周泽楷看着这人走过一圈又一圈，有时候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很远。猫一天的运动量似乎饱和了，有点儿要撇下人类落跑的意思。
王杰希停在露台下，抬起头看着他。
“可乐喝完了？”
“还没。”王杰希晃晃可乐罐，“你不下来？”
“不想。”周泽楷笑，“累。”
“行，你的电池容量就只够遥控我散步了。”
日光从云后倾泻，垂下一片浅浅的亮色。王杰希的影子落在草坪上，淡淡的模糊的，也不那么长，像这个时节的细雨。许斌出来晾围裙，看见自家队长一边喝可乐一边绕着草坪转悠，草坪中间还卧着轮回那只猫仙，不由得一乐，“队长你转什么呢？”
“你往上看。”王杰希说。
许斌抬头，楼上趴着的轮回队长“呃”了一声，笑脸腼腆，“也散步？”
“刚把围裙洗了准备晾，没想到您二位在。”许斌一边找架子挂围裙一边说，“周队家在附近吗？我看您副队刚打电话，您一会儿就来了。”
“三站地铁。”
许斌点头，“真近啊，我要是也住这么近，天天来他家看欧冠。”
“欧冠天天踢？”王杰希瞥他一眼。
“修辞手法，修辞手法。”
是不是修辞手法不好说，但拆台的人马上赶来了。江波涛闻声来凑热闹，锅铲都没放下，“天天来也行啊，你卖身契掏出来，上场机会我俩挤挤。”
“什么玩意儿，无浪对折我上无你上浪是吧？”许斌无语。
“买独活得多少钱啊……”
“不卖。”王杰希说。
“不买。”周泽楷笑道。
“也是啊，当年买沾衣乱飞都花了小一千万呢，后来买翔翔和一叶之秋又是好几千万。”江波涛感叹，“那时候真是穷得睡不着。”
“轮回这个家底，怎么都不能穷到你一个副队头上吧……”
“精神股东怎么你了……”
王杰希转完又一圈，越过那俩嘴皮子停不下来的副队，进屋上楼。太阳突破云环雾绕，在阴天里短暂地露出了整张脸。春晖浸润着周泽楷半新不旧的白毛衣，熠熠有光。王杰希站在他身后，忽然伸出手，手影落在周泽楷背上，鱼儿般随他游动浮沉。
“在做什么？”问句里有笑意，但周泽楷没有转过头。
“嗯……算是做手操。”
“这时候？”
“听他们扯淡听得手痒了。”王杰希走到他身边，“哪天状态下滑就把他俩打包卖了补贴战队。”
状态都下滑了能卖去哪里呀……周泽楷想了一会儿，“卖给迪士尼？”
“环球也行。”
楼下的斗嘴声戛然而止，半晌才飘来江波涛气若游丝的嘟囔：小周，别靠王队太近，水往低处流，人往坏里走。
“晚了呀，”周泽楷探出头朝他笑，“做过室友了。”
“晚了。”王杰希说，“我现在也在他身边。”
吃完饭之后周泽楷说要收拾碗筷。王杰希跟着，倒也不是想干活，主要是人一个队长去了另一个队长闲着有点不像话。他们俩让许斌和江波涛回厅里躺着看球，没想到神州大地上数一数二的灵活双手洗起碗来笨得名列前茅。许斌看不下去了，也怕江波涛为他那套骨瓷餐具心痛至死，又把俩队长赶出来，一边洗一边叨叨。
一楼厨房的窗外就是后院。江波涛一边拎起碗碟过清水一边埋汰新买的洗碗机，抬头看见周泽楷费劲巴拉地挪出来一张躺椅，抱着猫晒太阳。冬末春初的太阳随心所欲如烂漫孩童，遇上了不好好逮着，就说不准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王队怎么又开始散步了？”
“消食吧，刚好你这儿地方大空气好，多转转呗。”许斌也瞄了一眼，微微笑起来，“他是挺喜欢这样的，在俱乐部偶尔也能看见他在边走边想事儿。刚去微草那会儿我还在适应，一开始数据不怎么好看，晚上睡不着，下楼想去吃宵夜就看见队长一个人边喝饮料边转悠。我想了很久，过去和他打招呼，鼓足勇气问我是不是菜得他睡不着。他说是有点儿，但磨合期很正常，他已经有办法了，让我早点睡。”
“……这你还能睡着？”
“我睡着了啊，不知道为什么，听队长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踏实了。同样的话我去问杨队，杨队会帮我找问题，安慰我让我别往心里去。”许斌笑道，“但王队不会。他对我是有一个基本判断标准在的，他觉得我能达到也必须达到这个标准，不会跟我客气，直接点我。嗯……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微草和301不一样在哪里。我做好自己的事，做好队长要我做的事，剩下的就是相信他。”
“嫁入豪门不容易吧！”江波涛心有戚戚。
“边儿去。”许斌把他挤到一边，大笑，“不过你说得对。”
“但也很爽。”江波涛说，“我心里乱糟糟的时候就去看小周，然后就平静下来了。什么叫保底，这就是保底，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家里没底儿的人是不懂的。”
许斌鄙视道：“你就是看人周队帅吧？”
“羡慕？羡慕你也多看两眼。”江波涛朝窗外努努嘴，笑嘻嘻地挨了许斌两下。
“家底儿”们在后院里晒太阳。王杰希盘完年后最后一轮常规赛的赛程，不知不觉走了好几圈。周泽楷不知是午后犯懒还是看着他太久被转晕，歪在躺椅上眯过去了。猫伏在他怀里，摊成了一块奶牛毯子。
地上的树影摇摇晃晃，王杰希看了看天色。风衣像一片云，从他身上飘到周泽楷身上。云朵下假寐的猫动了动，费劲地探出头来。他俯身，薅了一把那潦草的猫脸，摇头轻笑，“真是夸不出口。”
猫咪舔了舔爪子，没有搭理他。
“他说你会开光，真的？”
“……”
“人类世界里沉默有两个意思，一是默认，二是心虚。”王杰希凑近，也不怕挨一爪子，“喵一声，或者两声。”
“……”
“不说话，”王杰希乐了，挠它下巴，“装高手。”
猫抬起淡绿色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跳到他怀里。王杰希抱着它还没捂暖和，它又调转屁股，朝躺椅上的周泽楷飞跃。周泽楷睡梦中遭受重击，睁开眼只有模糊的像是王杰希的人影在身边，猫咪不知所踪。
“……怎么揍我？”周泽楷迷迷糊糊道。
王杰希：“……”
——————————
情人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