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

当地一位比较恨兑喵喵的二孩妈

【王周】雪月mini

呃啊是雪月的后续接着写第八赛季的

所以当时其实是没写完就放出来了（心虚目移）

都已经是男同的形状了但就是连嘴都不啵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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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天气竟还能穿连衣裙。

周泽楷呆呆看着迎面来的姑娘，又猛地意识到这样不礼貌，急忙低下头。他想起上个月和苏沐橙打个游戏节开场秀。那会儿杭州已经很冷了。苏沐橙却只穿着针织裙，嘉世的队服外套都扔一边去。他情不自禁问不冷吗，苏沐橙就笑，顾盼神飞，说，这是女孩子的秘密！有温度又美丽！

真想破解这样的秘密……

风从大衣领口灌进来，他低着头摆弄围巾，完全没注意走在前头的人停了下来。那人一整晚都没说话，被他撞了一下也只那么站着，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

“在想什么？”周泽楷拉拉他围巾上的流苏。

“复盘。”王杰希说，“感觉有几个点可以做得更隐蔽点儿。”

今晚的新秀挑战，他输给了高英杰。

周泽楷听了就笑，从他身后探头去看他的脸。这人眉头微微蹙着，神色认真，感觉额头上确实标着1234分门别类画重点。一个代表着魔道学者目前的最高水准，一个是最高水准的继承人，后者当然无可限量，可没人觉得王杰希会输。何况在全明星这种娱乐性压倒一切的盛会，哪有徒弟对师父下死手的？

场内外一片哗然，连一向不怎么聊其他战队选手八卦的轮回都在小群里聊了一晚上“王队怎么输的”。但点燃这片沸腾的人完全不在乎，还在思考当时的操作是不是能更精细。

“怎么什么都不问？”王杰希说，“还是你已经看明白了？”

没等周泽楷回答，他就自言自语接上了，“你肯定会明白……场上那么多人，那几个脑子转得快的说不定早就看出来了。”

怎么还有自问自答的。周泽楷看着他笑，“太好胜了。”

“我明明输了。”

无数双眼睛前精心设计了一场输局，要自己输得人尽皆知，要徒弟赢得万众瞩目，还在琢磨是不是能做得更高明，这不是好胜是什么。周泽楷拉高衣领，走在他身旁，“像是，魔术表演。”

“但你好像不感兴趣。”

周泽楷低着头笑。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他甚至没有从头到尾看完两位魔道学者的厮杀。这次全明星是轮回主场，他和队里的于念压轴上新秀挑战，早早站在选手通道等着上场。魔道学者华丽的技能特效和技能声循环交叠，他就站在通道前看着王杰希的背影和侧脸。这样的表情对应什么样的操作，那样的表情又代表了什么样的局势，他全是靠王杰希本人判断的。

王不留行倒下的那一片寂静里，他看见王杰希轻轻笑起来，手指交叠，脸上覆着屏幕投来的幻彩。还在念书的时候他有个很爱表演魔术的同桌，每次给同学展示，看到对方目瞪口呆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眼底有迷幻的神采。

“比起表演，”周泽楷呵出一口气，白雾在风里弥散，“我更关心魔术师本人。”

王杰希不说话了，低着头默默往前走。周泽楷展示他为数不多的射手座特质的时候，他基本是没有还手能力的。那人走在前面，雪亮的月光在地上淌成一片银河。银河之中他窄窄的影子是一片温暖罅隙，藏身其中似乎就可以躲开风刀霜剑。

“我也没感觉你很关心。”王杰希半晌才说，“你甚至没问我怎么干的。”

这算什么，撒娇吗？周泽楷回头看着他笑，“魔术师要自己揭开谜底？”

王杰希当然不想，机关不是为了被破解才设计出来的。退一步说，如果周泽楷真的想知道，以他的职业水平，回去拉几遍视频，多半也能发现其中关窍。要是他亲自解说，也未免把人看得太菜了。但周泽楷看上去并不很想知道，可能都不会看第二遍。

一路沉默着走到周家楼下，周泽楷爸妈不在家，灯却给儿子亮着，一进屋熏风融融。周泽楷热了两杯牛奶，问王杰希饿不饿。王杰希脱掉大衣，接过牛奶的时候发现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自己。骤升的温度融掉脑子里的碎冰，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晚上微妙的不对劲到底不对在哪儿了。

“你不开心。”

这话有点儿耳熟。周泽楷想起自己也这么说过。那时候他以为王杰希异常的沉默是因为方士谦退役。话还是一样的话，人还是一样的人，只是问的人调转了，于是听的人也恍惚。

不开心吗？

好像是有点儿。

不止是“不开心”那么简单，但要他自己细说，他却也是说不清楚的。那固然是非常精彩的一场对战，轮回群里讨论至今都是在对比王杰希和高英杰的操作，一致为王杰希扼腕，觉得还是在役时间长，状态下滑没有办法。

如果真的是状态下滑就好了，这是劣势，不是破绽。

但问题就在于，荣耀已经走到全息时代了，不比古早时期，打训练赛打平台杯都有录像，更不要说全明星这种盛事。排除掉操作，账号角色本身可做的文章也多，技能点的分配，加点的差距，对高手对决来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直接关系到输赢。联盟里的老对手，乃至民间高玩，如果有心回顾，视频从头到尾推敲复验，到时候两个角色之间的数据差异，很难说不会被翻出来。

那时候就不止于“晚节不保”了。

连同他今日为高英杰、为微草所做的一切，也会付诸东流。

这人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决心什么样的自信去做这件事，周泽楷难以想象，不会也不想更不忍想象。他对微草的全部感情，都只来自于王杰希。王杰希为了微草不遗余力的样子，王杰希为了微草不遗余力而头破血流的样子，王杰希为了微草不遗余力而头破血流却浑然不觉的样子。他爱微草爱得汹涌澎湃，而这爱里竟然是没有他自己的。

“虽然好像砸了你们的场子，”王杰希说，“不过看得出来，轮回在你身上真的下了很大力气，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

“……”

“这是好事，”他笑起来，“我替你高兴。”

周泽楷不说话，眼睛里有明亮水波摇动。王杰希在他面前站定，俯身按住他膝盖上的手，“我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目前看来做得还不赖。你也会为我高兴，对不对？”

“……我为你高兴。”

王杰希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在那之前，”周泽楷看着他的眼睛，鼻息温热语气轻缓，“我想为自己伤心。”

“……”

“不行吗？”

如果回话的声音大一点，周泽楷一眨眼睛，也许就会有明亮的水珠滴下来，烫伤他的手背。王杰希不说话，只是忽然卸了力般栽在沙发里，靠在他身上。周泽楷的怀里有淡淡的薰衣草味，大概是洗衣液留下的。他想起家里枕头套被套洗完晾干就是这个味道，冬日里盖好枕上，闭了眼就不想再动弹。

“还能看到魔术师吗？”

“你想看的话。”

“不怕我破解？”周泽楷笑起来。

王杰希偏了偏头，脸从他怀里露出来。有飞扬的风在他眼底，也有顽童似的狡黠在他嘴边，“那就来试试。”

周泽楷笑着握住他抬起来的手，手指交缠。他认识王杰希的时候，“魔术师”已经是一条被封印的DNA了。早期的录像或可捕捉一丝诡秘莫测的扫把尾气，偶尔也有老选手提一两句。那是未曾迎来破解就被尘封的传说，而传说本人现在躺在这儿，松弛如冬日露台上晒太阳的大猫。

再晚一点就更冷啦。周泽楷看了眼时间，挠挠他的手心，说该回酒店了。

王杰希不动弹。

“杰希。”周泽楷低头看他。

那微微的笑意带着温度抵达他的耳朵。王杰希应了一声，听着不大情愿，“虽然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你居然真的没打算留我啊。”

周泽楷呆住：“留你做什么？”

“……打游戏之类的。”

谢天谢地这人没再问你想留下吗为什么想留下呀之类的话，只是听完就笑眯眯地拍拍他，示意他让自己起来，往卧室去。王杰希坐起身，闭着眼睛放空会儿，拿出小学生秋游的心态瞻仰周泽楷的家。

很常见的三居室，一家三口日常住，也许偶尔会招待亲朋过夜的样子。周泽楷卧室对面敞着门的小房间是一间电竞房，不过看起来从前是书房，墙上贴着很多奖状甚至还有泛黄的成绩单。周泽楷从前念书一定很认真，成绩单下方那栏班主任寄语用尽了王杰希认知范围内的褒义词。

周泽楷找出两套挂在衣柜里就没穿过的睡衣，探头找人的时候看他伫立在书房不动，进去才发现这人在盯着自己从前的成绩单看。

“看什么？”

“你成绩也太好了。”王杰希说，“弃文从竞爸妈没意见？”

“让我自己选。”

“为什么选了荣耀？”

“不想写配套练习册了……”周泽楷挠头。

他把睡衣挂王杰希手臂上。王杰希往客厅去，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沙发皮质电视柜材质吸顶灯款式鞋柜尺寸再到地毯的纹样，现在看起来还要去看他家厨房的布局。周泽楷看着他一阵恍惚，没听说他家是干装修的呀。

“周泽楷。”

“诶？”

“你喜欢北京吗？”

“还好。”周泽楷想了想，“比较干。”

王杰希“哦”了一声，“喜欢什么类型的厨房，一字型？L字？U字？还是开放式？”

“……有饭吃就行。”

周泽楷对此毫无概念，问这些还不如问一枪穿云的风衣礼帽色系搭配呢。王杰希笑起来，问，“搬过家吗，还是你从小就在这儿？”

这可说不好，不过记事起这就是家，邻居阿姨偶尔来串门，还会和妈妈提起他小学时候的事呢。周泽楷看着这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更迷茫了，“问这些，做什么？”

“了解一下你的成长环境。”王杰希若无其事道，“能列入训练营新萝卜的参考指标也说不定。”

吸顶灯能不能智控调光和厨房一字二字L型U型跟我的成长有什么关系啦……周泽楷腹诽着，看着他又忍不住笑，轻飘飘地“哎”了一声。王杰希回头看他，也笑起来。这人就是这样，明知对方在乱弹琴也绝对不拆穿。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再离谱的话也行呢，许愿也可以的吧？站在窗边将信将疑地对流星说话，圣诞老人就会在深夜驾临，悄无声息地把他的愿望塞进床头那麻袋似的圣诞袜，临走前还会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

圣诞老人，不对，圣诞年轻人先一步进浴室，开了花洒试水温。王杰希摸出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黄少天的方士谦的邓复升的。黄少天的不用想，多半就是采访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什么感想。方士谦么，是抒情还是审判或者抒情审判同时进行都有可能。

邓复升看他没接电话，也没打第二遍，直接微信上跟他说了说队里那帮孩子的情况。其他人还好，只是高英杰一回酒店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他去和小孩聊了会儿，感觉还在慢慢消化，但并没有消化不良。

“那就好。”王杰希回复，“该说的我都和他说了，现在不好见面，不然他的感情就要把脑子冲得没法动了。你辛苦点儿。”

“什么话，玩骑士就是这样的。”邓复升说，“你被集火我冲锋，你打游击我当靶，有必要的话我再读个骑士精神刷一下技能。”

王杰希乐了，邓复升平常不这样说话，看来今晚也惊得不轻。

手机再度调回静音模式，随手放在一边。周泽楷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小毛巾挂他身上，大浴巾挂他身上，再拿来新的洗漱套装塞他怀里。

“感觉我像个置物架。”

“还能自己动。”

“嗯，滑轮款。”

滑轮款置物架往浴室去，浴缸里水过半，冉冉水雾模糊了墙上横七竖八的一枪穿云Q版贴纸。王杰希伸手，在那二头身胖圆脸上轻轻一划，水珠像眼泪一样淌下。

和他那雪洞般的房子比起来，这里就好像一个儿童乐园。在千万人面前那么不镇定的周泽楷，只要回到这片天地，就是最快乐自由的一条鱼。尾巴撩动池水，在迷途者干涸的嘴唇上落下湿润的雨。

如果雨可以只下在一个地方就好了。

“坐好。”

周泽楷板板正正坐好。

订蛋糕送的纸片皇冠很闪，老板捧起它，套在周泽楷头上，左右打量，非常满意。他回头看江波涛，“小江你来，读一下继位圣旨。”

“传旨这种事一般都是首领太监做的。”江波涛说，“卑职是做不了首领啦，但也不想做太监啊！”

好吧，也有道理。老板又去看另外几个人，但大家都很默契，像害怕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一样，不约而同地避开他的目光，聊天的聊天念佛的念佛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被逼急了可能还会做引体向上。

“别看了，做管事太监是另外的价钱，转会窗开了你可以跟我报个价。”方明华受不了了，上前切蛋糕，“小周别理他，来吃蛋糕！”

就在两个小时前，轮回以3：0的个人赛战绩血洗蓝雨，提前终结了本赛季的冠军角逐。这是联盟史上第一次提前结束的总决赛，如果日后赛制有调整，这甚至会成为最后一次。

方明华说来吃蛋糕却半天没动静。周泽楷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切蛋糕的手是抖的。

他想了想，上前握住他的手。方明华一愣，眼泪啪嗒啪嗒，不住往下掉。周泽楷“呃”了一声，急急忙忙找救兵。可他的救兵——江波涛躺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双手阖在肚子上，嘴里念念有词，“真吓人啊，还好赢了。万一我失误了，万一林枫爆种了，妈呀千古罪人啊我，只能死给江东父老看了……”

这人上场前明明还笑嘻嘻的。

个人赛的最后一场，江波涛的魔剑士迎战林枫的盗贼。林枫是蓝雨的二线选手。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在豪门队拿到出场机会的绝非泛泛之辈，但江波涛毕竟是轮回主力，无浪也是队内仅次于一枪穿云的角色。综合来说，两者的实力是有一定差距的。

但江波涛还是非常谨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谨慎。

在周泽楷和吕泊远连下两城的情况下，这一场，赢了，他们就会斩获冠军，会创造历史，输了，就等于给对手续上了。荣耀目前的赛制里，个人赛和擂台赛是不允许角色重复出场的。一枪穿云和云山乱已经出现在个人赛了，如果这一盘失守，他们将没有任何足够强力的王牌，可以在擂台赛对抗蓝雨。

幸好，幸好……

“江。”周泽楷低头看着他。

“小周，我差点就要从珠江游回去了。”江波涛颤颤巍巍，朝他伸出手，“你让我压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高血压上来了还是低血糖犯了，总之人就是天旋地转！”

周泽楷笑着握住他的手，一把把人拉起来。江波涛刚站起来几秒，又立刻倒回沙发里，“不行我还是有点腿软，再躺会儿再躺会儿。”

老板环顾一圈，这一叠他氪金抽的卡各有各的不争气，哭成花脸猫的腿软躺着的打电话给家人吹比反被教育胜不骄败不馁的，一片混乱中只有周泽楷最平静。SSR毕竟是SSR，纸片皇冠戴在头上也有不灭的圣光，不枉他一路下来又烧钱又缺德。

一屁股挤走抽抽噎噎的方明华，老板自己切蛋糕。

蛋糕是临时订的，除了大就没什么特别，他为庆功冥思苦想准备裱在蛋糕上的骚话没派上用场——他也没想过会提前夺冠。强如嘉世微草都未曾创造这样的历史，对手又是蓝雨，对于总决赛的赛果，实话说，他没敢多想。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助的氪金玩家，乐此不疲地玩着一个重氪游戏。这游戏没有保底，真他妈刺激。

而他们竟然会成为史无前例的那个例。

老板切下巨大一块蛋糕，热泪盈眶地递给周泽楷，“来，我的SSR，这是你应得的。”

这蛋糕份量大得能埋他的脸。周泽楷迟疑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老板又切下一大块，递给吕泊远。吕泊远这赛季的状态非常出色，又是轮回训练营出身的选手，老板对他感触颇深。感觉像在家门口的报刊亭掏几块钱刮刮乐，结果刮出了一百块。

江波涛的份儿也切好了，没等老板想好台词，那个号称腿软躺了半天的人一个箭步就上前拿走了蛋糕碟子，老鹰抓小鸡似的。说不定让他从珠江游回黄浦江也不是不行。

周泽楷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弹出一条消息：恭喜。

“有点晚。”

“盘了一下今晚的比赛。”王杰希说，“打得很精彩，也很大胆。”

在全明星设计惊天一败的人怎么还能说别人大胆的。周泽楷乐了一会儿，徐徐打字，“赌赢了。”

个人赛也好，擂台赛也罢，轮回和蓝雨真正在打的，其实是心理战。

心理战说穿了，斗的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在轮回拿下第一回合并且双方积分差距不算小的情况下，蓝雨方面的压力相当大，他们必须押中轮回接下来的主攻方向。季后赛目前的赛制是两个回合总分19分，只要有一方拿下10分，冠军奖杯就能收入囊中。

轮回已经拿下7.5分，只要再攻克擂台赛或者团队赛都能获胜。当然，如果接下来的三场单人赛全部拿下，他们就直接终结了这场厮杀。

几乎没有人相信轮回会在第二回合主攻个人赛。无他，个人赛对轮回已经打下的江山来说太鸡肋了。不是连赢三把就没有任何意义，还会影响到后面擂台赛的排兵布阵。

怎么才能连赢三把呢？首先要让队内最强的三个角色挨个上场，再祈祷运气也站在你这边。

放眼联盟，无论是什么水平的队伍，王牌角色向来都是安排上擂台赛的，毕竟精心培养的角色守擂就是有优势。一枪穿云自易主以来的守擂数据相当漂亮，周泽楷的个人赛打得再出色，也就只能赢一个对手拿下一分。要是去守擂，配合队友二挑三乃至他单枪匹马就拿下俩人头都是极有可能的。这样的优势下主攻个人赛，除非轮回疯了。

三战三胜，谁敢保证。蓝雨赌的，就是轮回会稳中求胜。

可轮回真的“疯了”。

他们真的让周泽楷上个人赛，真的派出了队内最强的三张王牌，真的没打算给擂台赛留后路。

局势对蓝雨而言非常严峻。他们目前只有两分，个人赛必须拿下至少一分才能保证不提前出局，在这个基础上还要保证擂台赛的胜率。蓝雨主力中优秀的选手并不少，可排除掉预备守擂的黄少天郑轩和宋晓，治疗选手徐景熙，以及一般不上单人赛事的喻文州，狂剑选手于锋就成了唯一合适的人选。他使用的锋芒慧剑也是蓝雨战队全明星级别的账号。

于锋被安排在第一顺位，去为战队保住这至关重要的一分。在轮回主力过半六期生的情况下，只要他对上的不是周泽楷，胜算就比较大。毕竟于锋是第六赛季的最佳新人，说是六期选手中最出色的一个也不为过。

但轮回的第一顺位，恰恰就是周泽楷。

如果说运气真的有形状，那应该是子弹的模样。

即使双方还没开打，轮回队员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他们比观众比解说比在场所有新老对手都更相信自己的队长。这一次运气真的眷顾了他们。从拥有周泽楷的那天起，轮回就得到了幸运女神温柔的垂青。

“蓝雨上于锋不难猜，但不好确定顺序，只能说大概率不会压轴。”王杰希说，“你怎么确定他会第一个？实话说，他如果第二顺位上，蓝雨这一分基本就拿下了。”

于锋是狂剑士选手，狂剑的职业特色就是卖血刷伤害，在生命值至关重要的擂台赛上是非常吃亏的。蓝雨大比分落后，就算三场个人赛全拿下也仍然处于下风，而后续还有积分占比更大的擂台赛和团队赛。对轮回来说没必要的个人赛对蓝雨而言同样不值得死咬。为了能打擂台赛，为了稳住擂台赛，他们必须也只能上一名强但不适合上擂台的选手。

这个人只能是于锋。

既然是为了能拖到擂台赛，那么蓝雨就一定会尽可能让于锋有一个更好发挥的空间。剩下的两名选手并非主力，胜率没法保证，要看对手是谁。如果是于锋压轴，而前两场又没拿下，他的压力无疑会无限放大。生死之战是最受瞩目的，有名气有实力的选手往往对自己要求更高，面对一场关系着自家战队去留的对决，心理压力更是难以估量。

至于是1位还是2位，周泽楷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一线选手中，抛开叶秋韩文清这种超长待机的怪物以及一只脚踏进怪物行列的王杰希，剩下的都是黄金一代以及之后出道的选手。电竞这个行当里时间的概念异乎寻常，出道差了一年，一般人看过去，不就是高一高二或者大一大二，都是屁孩，能有什么区别。但竞技领域差了一年，差的是一年里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一个赛季里几十场赛事经验。与此同时损耗的量级也是如此。夜以继日掰扯过的显卡和刚刚出厂的显卡放在一起，金手指上的氧化痕迹就是美人眼角的细纹，将军鬓边的白发。

蓝雨主力正是当打之年，喻文州黄少天郑轩都是黄金一代出身，宋晓则是周泽楷的同期。只是目前为止所有季后赛常客中，轮回首发的构成是最年轻的，能早点打完就没有人想和他们打消耗战。最重要的是，以蓝雨目前的形势，除了力保个人赛，还得连续拿下擂台赛和团队赛，才有可能逆转。如果出现9.5：9.5的状况，就得再进行加时赛。

周泽楷赌的，就是蓝雨不想打加时赛。

蓝雨不想打加时赛，那至少要拿下两场个人赛。

个人赛和擂台赛这种类型的比赛里，前一位选手的发挥对接下来要上场的队友影响是非常明显的，更不用说蓝雨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在只能分出一个主力上个人赛的情况下，如果于锋排在第一顺位并且顺利拿下保险分，接下来要上场的两位非主力选手显然就有喘息余地，也许就能有更好的发挥，争取积分的希望也会大一些。

蓝雨在四面楚歌之中做出了他们能做出的最好安排。于锋承担的，就是这样一个先破局再启后的角色。

“这哪里是在赌，你分明吃准他们不敢撑到附加赛，肯定会尽量吃个人分。”王杰希说，“要是今天对上微草或者霸图，他们就不是这一套了。加时就加时，老头互殴看谁一口气上五楼。”

“？老头？”

“方士谦说的，主力在役超过5年都算老东西，放在显卡堆里也是矿卡了。”

周泽楷数了数自己的打工岁月，距离进入老东西行列已时日无多，不由得大乐。他问王杰希在哪儿。王杰希说刚吃饱，来广州不吃夜宵就等于白来，现在遛弯儿消食。他共享了实时位置，离这里就760米。

客场夺冠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庆祝仪式，聚在酒店切蛋糕之前老板甚至还偷偷查了查这家酒店是不是蓝雨老板的产业。一切活动都要在明天回上海再说。周泽楷看看老板，又看看队友，不由自主地围着他们转圈。方明华早就缓过劲了，眼泪水一旦蒸发干净，敏锐又占领了他的脑袋瓜。

他让周泽楷帮他去某某路口的熟食店打包。

支使SSR去跑腿，老板是不同意的。但他在荣耀上是个纯菜鸡，只能靠八卦判断行情。某个已退役的治疗之神恶名远扬不说，在役的张新杰也不遑多让，他又感觉治疗就是这么牛逼的。等周泽楷打包回来，方明华再让江波涛一口口亲自喂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别让我干活就行，传出去我丑恶资本家的面子还要不要咯。

王杰希和邓复升边走边聊天。

盛夏的热浪在午夜无影无踪，连带郁闷也稍稍散去了点儿。王杰希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儿郁闷的时候也觉得好笑。本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可真要松开某双曾经紧紧握过的手，他还是不可免俗地在松手的瞬间愣在原地。

邓复升要退役了。

不服邓复升的大有人在，除了微草自家的随队记者，没有几家媒体不明里暗里酸这家伙的好运气。第六赛季转入豪门队，不仅掌握重量级角色，甚至还担任了副队长。这也就算了，加入微草的第二年，他就搭着顺风车拿到冠军，从此在联盟历史上永远留下自己的名字。往前推往后推，比这家伙强的选手多如过江之鲫，他凭什么呢？

真有人把豪门当冤大头。

邓复升可以依凭的东西，太多了，但这人也是一个憋话高手。对手吐酸水也好，记者不怀好意也罢，他都只是憨憨笑着混过去。王杰希这种没兴趣管外面怎么说的都有好几次想出头，全被摁了回去。有时候他也纳闷儿，邓复升来了之后一直是和方士谦一屋的，怎么就没沾上那人半点炮仗脾气呢。方士谦那人就听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放屁，逼急了可就抬手一个大逼兜的。

“复升啊，这个家没你不行啊！！”电话那头的方士谦声音嘶哑而情真意切。他最近重感冒，隔着越洋电话听起来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这样了还扯着喉咙说话。”邓复升笑道，“你是不是刚起床，赶紧喝杯热水去。”

“什么起床，我他妈还在写作业，一宿没合眼！我草，我也不知道念的啥书，整天小组作业整天pre，好烦啊！现在看见同学就想死，一个人能干的事能不能别小组作业了……”

“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那你赶紧睡会儿。”

“不行，我还没问呢！王杰希三婚对象钦定了吗？”方士谦吸吸鼻子，“是不是你人没走这王八蛋就已经看好了？”

王杰希：“……你有事吗？”

天老爷啊跑到国外去了还能撩架的。邓复升赶紧按住身边这个，又哭笑不得安抚电话里那个，“有目标了，俱乐部在安排，就是不好拿下。本身玩骑士的就不多，那个人水平有，在队里也是主力，硬骨头难啃。”

有水平的骑士，在队里还是主力。除了自家的，方士谦就只能想起隔壁301的许斌。

“挖301的墙角还是行的吧？”

“不行也要行。”王杰希说，“就算他们要卡要人，也得掂量着给了。”

方士谦沉默半晌，再度声嘶力竭杜鹃啼血：“复升啊，这个家不能没有——咳咳咳……”

有些人退役了还要享受俱乐部特殊福利津贴。王杰希看着邓复升熟练地哄着那个破锣嗓子，一阵无语。

从前邓复升感叹说哄方士谦的体验是很高级的，口感丰富，像哄公主，又像哄老虎。方士谦听完还很得意，也不知道是为公主，还是为老虎。

那人听完软话，终于满意了。邓复升挂了电话，王杰希神色复杂，“辛苦了。”

“玩骑士是这样的。”邓复升幽幽道，“不辛苦，命苦。”

他正想说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经意间瞥到王杰希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今晚新鲜出炉的冠军队队长，看起来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邓复升拍拍王杰希，示意他转身。

王杰希下意识就往周泽楷那儿去，走出几步又猛然想起还没跟邓复升打招呼。可他一回头，自家副队只给他留了一个优哉游哉回酒店的背影。

王杰希和方士谦在一块儿的样子，周泽楷看得多了。王杰希方士谦和邓复升一块儿的样子，仔细想想也不少。王杰希只和邓复升在一块儿就比较稀奇，想来想去好像都是私下里的第一次。周泽楷不由得多看了会儿，站边上傻乐。

邓复升刚转会时，某家纸媒把“一意孤行”印在了王杰希脸上。那篇报道写得绘声绘色，好像在王杰希床底下埋伏了一个月似的。什么邓复升喜提副队长方士谦怒斥负心汉啦，什么只见独活笑不闻防风哭啦，什么白月光终成米饭粒蚊子血上位朱砂痣啦，集合了天降打败竹马豪门怨偶同床异梦等等剧情。周泽楷看得津津有味，还当成原创文学分享给了当事人。

“笑什么？”

“没有！”

……说没有的时候甚至还在笑。王杰希快步上前，“我以为你出不来。”

在主场是肯定出不来啦，但这是客场嘛。周泽楷走在他前面。夏夜的晚风穿街过巷，香樟树晃得沙沙响。街上罕有人影，只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在努力撑开耷拉的眼皮，也许再晚一点儿就会随路灯一同睡去。

周泽楷转身面对他，笑眯眯地伸出左手。王杰希以为是要自己去握，却又发现他的左手是握着拳的，仿佛手心里攥着什么。

“你拿着什么？”

“你猜。”

没有提示没有方向，这要怎么猜。王杰希哭笑不得，糖和U盘甚至冠军戒指都报了一遍，那人都只是笑着摇摇头。不知从何而来的挫败感忽然上涌——他一直觉得周泽楷是很简单很好懂的人，但很好懂并不代表他就能懂。至少在这一刻，他茫然若失。

周泽楷并没有什么扫兴的感觉。很少人能猜中的谜语早晚会不流行，但游戏可以一直不通关，随时拿起随时放下。不过那种微妙的沮丧还是飘洒一地，随着晚风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无声大笑，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手。

零零碎碎的金色丝带随风四散，蝴蝶般从他手心飞出来。王杰希低头看着扑在自己衣襟上的几点金光，不禁哑然，“你还藏了点儿。”

“偷偷抓了一把。”周泽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希望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