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溯洄
mua的，国庆加班忙到我陀螺一样
好歹踩着假期的尾巴赶上了
是去年提问箱有个姑娘说想看的文
但是和她要的设定应该是南辕北辙（猛虎下跪）
本来说是做生贺的，但那会儿我还没捋清写啥，拖到现在
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见！我不是故意的！（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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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像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回到了更早的时间点。
周泽楷低头看看手环，又看看天，看看地，无语凝噎。手环上两个指甲盖大小的显示屏打出的年份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要找的人这时候……大概只有七岁。
时空回溯技术不成熟，是他自己想当小白鼠，把他塞进时空舱里的人又是他老爸，应该的，应该的。
这儿是个公园吧？
周泽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张望了一圈。暮色里的北京和十几年后看来也无甚大区别，连片的灰色居民楼浸没在金色潮水般的夕阳里，看着粗糙且温暖。放学时分，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边跑边闹，叽叽喳喳的，像是要盖过不远处的汽车鸣笛声。
他坐在沙池边的长凳上，看着前面蹲在沙池里玩泥沙的小孩，脑子漫游太空：这时候还没普及移动支付吧……好像没带现金啊，今晚去哪里呢？连夜回上海，爸爸妈妈能认我吗……
不能的啦，他们身边的小周泽楷才五岁呀。
只能等老爸发现他这边降落点不对把他带回去了。他想着想着，忽然有个背着小书包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手上还拿着一张试卷。
呃，难道是考差了，不敢回家？
周泽楷悄悄地瞥了一眼试卷。97分，蛮好的嘛，
他不经意间瞥到了分数旁边的班级姓名：1年1班，王杰希。
……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又悄悄地瞄了瞄孩子的脸。嗯，应该错不了，他大概没有那个运气，可以遇到同名同姓同年同乡且长相特征一致的另一个王杰希。
小王杰希不知道怎么了，盯着试卷的眼神仇人似的，小腿不住前后晃，像在踢空气。周泽楷难得有说话的冲动，想问他怎么了。但老爸说过最好不要和这个时空的人有交集，把自己当成一个徜徉异乡的游人比较好。
另一个小男孩远远跑来，朝王杰希喊，“你不回家吃饭吗！”
“没考差，”王杰希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气鼓鼓的，“不想回家！”
小男孩跑到他身边，闻言大笑，拽着他书包带子，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周泽楷听了一会儿孩子话，忍俊不禁。
王杰希居然是在和爹妈赌气，为了气到老妈，这次考试本来想考差点儿，漏几道题不做什么的。结果试卷发下来，一看“这个我会做”“那个我也会”，就没忍住，刷刷刷快乐答题。写完交卷一拍脑袋，哦豁，我本来想干嘛来着。
周泽楷凝视着沙池边拿着小铲子的小男孩，又想了想十几年后那张没什么表情时显得格外冷峻的脸，笑意更深了。
他低着头笑，没发现小王杰希的眼神也落在他身上。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大哥哥，觉得眼生。他家对门是警察一家，耳濡目染，连带他对生面孔也有点敏感。附近居民楼常来小公园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他基本都认得，但这个哥哥他从没见过，打扮感觉也和他们不太一样。
可能是刚刚从外地搬来的吧，也许是上海？
他现在有印象的城市不算多，除了周末偶尔会和爸妈去的天津，最熟悉的就是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上海深圳之类的。这个哥哥看起来非常不天津，那就上海好了，老师说上海也是个大城市。总之不太像坏人，电视上坏人都不长这样。
他自问瞄大哥哥还是瞄得比较隐蔽的，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哥们儿发现他铲沙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目光一瞟，发现他在盯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就嚷嚷起来，问他看人家大哥哥干什么。
嗯？
眼见周泽楷循声望过来，小王杰希涨红了脸，装着半瓢沙的铲子一丢，“我就看了，不行吗！”
“那我也看！”同桌说。
……收手吧。
无端被两个小男孩四只眼睛看着，周泽楷一头雾水。他向来最怕成为目光中心，就算对面是两个小男孩，也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只好低头看膝盖。没多久王杰希的同桌被下楼买菜的老妈拎了回去，暮色愈深小公园的人愈少，沙池边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背着书包不乐意回家的小男孩和一个还没想好去哪儿的大男孩。
“哥哥。”小王杰希忽然说。
……虽然现在的年纪你喊我哥哥也没错，但你可是王杰希啊……
周泽楷一惊，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一声。
“你是刚刚搬来的吗？”王杰希说，“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还挺敏锐。周泽楷看着他笑，摇摇头，“路过。”
“那你怎么还不回家？”王杰希看看日渐昏暗的四周。
“你回去吧，”周泽楷说，“爸妈要担心了。”
王杰希撇嘴，“我不要回去！”
“饿了怎么办？”
“……”
王杰希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走到他身边的长椅，跳上去，“你是上海人吗？”
这是怎么知道的？！
周泽楷大惊，怔愣半天，小心翼翼回了一句，“怎么知道的？”
“除了北京，我就知道天津和上海。”小王杰希高高兴兴老老实实，“你一看就不是天津人。”
周泽楷松了口气，笑着摸摸他黑黝黝的脑袋，“很聪明。”
“你是怎么来北京的？坐飞机吗？来北京干什么？”
“来……”周泽楷顿了顿，看着他小小一张脸，“看一个朋友。”
“那你没找到他吗？”
“找到了。”
“但你还在这里啊？”王杰希挠挠头，眼珠子一转，小心地问，“他不想见你吗？”
“嗯……他现在，还不认识我。”
周泽楷抬头看着一点点黯淡下去的天空，有灰黑色的飞鸟掠过，流星一般。说起来还蛮好笑的，他一开始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回到十年前，看看十六七岁的王杰希。结果一不小心好像走远了一点，他回到了陌生得像是从未来过的北京，眼前是刚上小学的王杰希。
亏得此时此刻的王杰希是个胆子大得异乎寻常的小男孩，一般人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多半都会想“神经病吧”。
“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周泽楷站起来，摸摸小王杰希的脑袋，“要注意。”
“我很警惕的！”小王杰希急忙辩解，“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才会和你玩！”
周泽楷乐了，问为什么。全凭直觉的小男孩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嘟囔说电视剧上的坏人长得都不是这个样子，你感觉就不是坏人。
从前他隐约听黄少天说王杰希会看相，能肉眼辨良心，对心术不正的人特别敏锐。现在看来可能是天赋，从小就会。
“你要走了吗？”小男孩看上去有点失落，“那我自己再玩会儿。”
“回家。”周泽楷轻轻拍他的小脑袋，“天黑了。”
“不想回去。”小男孩鼓着嘴，“我还没原谅他们呢！”
这么小就这么倔。周泽楷蹲下来，抬起眼睛看他，笑道，“脾气好硬啊，王杰希小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叫王杰希的？”
呃，一不小心顺嘴叫名字了。
周泽楷看他半晌，决定用一个很荒谬却又属实的理由来开溜，“相信时空穿越吗？”
“我信啊！”王杰希想都没想，“故事书都有。”
“……”
我本来想着你肯定会说不信我说不信算了然后跑的……
“所以哥哥你是穿越过来的吗？”王杰希跳下椅子，后退两步，打量着他，“我就说你怎么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你手上那个东西一闪一闪的，我也没有见过。”
周泽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看着小王杰希“哎”了一声，“可以不这么聪明的。”
“那你认识长大的我？”
“嗯。”
“那我长大了在干什么？我还在北京吗？我们是好朋友吗？”
“在……做你喜欢的事，也还在北京，我们……”周泽楷顿了顿，轻轻笑起来，“不是好朋友。”
王杰希没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是这样的答案，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我们吵架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是好朋友？”
这也太难回答了。小孩子的世界一分为二非黑即白。既然你不是个坏人，那就是好人了，所以我跟你说话跟你玩，但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泾渭分明，不是不吵架就能做好朋友的，他们只是连架都没法吵的普通同事。说同事都有点套近乎的嫌疑，说起来应该只能算同行。
“我不信，我们应该是吵架了。”小男孩说，“你是不是生气，所以说我们不是好朋友？”
“……”
“那我替我自己说对不起。”
“……”
“你不要生那个我的气了，回去就和他和好，好不好？”
“我们不吵架。”周泽楷轻声说，“没机会呀。”
“不吵架那就是好朋友。”
……不，好朋友才有更多的机会吵架。
“不是好朋友那为什么你要回来找我？”小王杰希说，“你都要来找我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就是亲戚。”
逻辑很严谨，只不过方向有点偏差。周泽楷看着他笑，并没有接话。一直慢悠悠晃着红点的手环闪光频率忽而变高，在昏暗的暮色里格外显眼。
这是时空回溯启动的信号，老爸应该是发现他的降落点不对，要把他带回去了。
“我要走啦。”周泽楷站起身来，微微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快回家，爸妈会担心。”
“你要去哪里？”
“饿，该回家吃饭了。”
小王杰希还在说着什么，但周泽楷已经听不见了，时空回溯时一切声音都会消失。他只看见小男孩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嘴唇一动一动的。
“你叫什么啊，我说过对不起了，要记得和我和好啊！”
和爸妈说了几句话，王杰希就回房间收拾东西。
明天就要去训练营了，他们队长很喜欢他，连带俱乐部老板和经理也对他充满期待。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老实说，体验还算不错，好像有一群人隔着千山万水，等待他携着光抵达。
几件衣服几件电子产品扔进行李箱，他忽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几个日记本。
他早就不写日记了，不过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他们每周写周记，也不收上去看，只让他们自己写。他就杂七杂八地记了好多东西，包括多年前那个奇幻的秋天的傍晚。
太奇幻了，要不是日记本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几乎以为自己那会儿是看了什么电影以至于在一场漫长的午睡里邂逅了短暂的奇遇。
他坐在床边，随手翻开一页。
10月11日，晴。
今天也没有yù见哥哥，不知道他和我和好了没有。
写得奇形怪状的铅笔字歪歪扭扭稚气十足。那会儿他才刚上一年级，看到什么奇怪科普都信，什么时空穿梭啦什么尼斯湖水怪啦什么海底龙宫啦，老就这些问题问爹妈。爹妈被十万个为什么问得脑仁疼，让他不要看那么多杂书，他就生气，气到考试都不想考家也不想回……
也才有了那个奇幻的黄昏。
直到今天，他都蛮想知道自己和那个，呃，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对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透露，名字也没留下，让他找都没法找。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日记本都是今天也没遇见哥哥什么什么的，认的字儿多了之后写得更长了。这样的日记他写了六年，直到上初中住校才没继续写。
要是再让他见到那个人，他一定要揪着他的领子说“你太知道害一个小孩怎样害一生”。
不过，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见了。
这算什么嘛……突然来突然走，只剩他一个人不轻不重地惦记着。
他往床上一倒，脑勺枕在手腕上，日记本七零八落地盖了一脸，躺着躺着，忽然感觉身侧的床垫陷了下去。
……我就数三下。
1，2，3。
他把阖在眼皮儿上那本日记慢慢拉到鼻梁上，一点一点地偏过头去。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鬼啊！”王杰希猛然翻起来，也不管他这次怎么会直接出现在自己床上，手脚并用把他按住，“十年了！你知道我现在读高几了吗！”
“……”
“不对，我很快就不念书了。”
“去微草啦？”
——他果然是从未来回到这里的。
王杰希点头，稍稍松了劲儿，但仍然一只手紧扣他的手腕，怕这人又突然跑了似的。近十年过去，他都从小学生变成高中生了，这人看着还是和当初没什么区别，仿佛永远停在了这个年纪。他太多太多话想问了，这次一定要把他户口本都扣下。
他清清嗓子，刚想问名字，这人却视线低垂，“咦”了一声。
王杰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日记！怎么都摊开了！
周泽楷的目光水一样，逐一流过摊开的那几页日记，呆呆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几岁啦？”
“……下个月满十七。”
周泽楷松了口气，点点头，说终于对了，这是他第一次想来的时间点。
“……说实话，你就偷着乐吧，”王杰希面无表情，“要是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我肯定把你扭送派出所。”
周泽楷笑起来，没有搭腔。王杰希前几天不慎发烧，老妈不许他再随便开空调，大夏天的，他只好开着头顶的风扇呼啦呼啦转。他闻到周泽楷头发上有些湿润的薄荷味，像是刚洗完头发吹了八成干，残余一点清爽的水气。
“你叫什么，家住哪儿，电话留一下。”
“呃……”
“呃什么，不要呃。”王杰希说，“我只是想有点儿什么东西证明你是存在的，不是我精神有问题……你试着理解一下？”
“但我……”在少年灼灼的目光里，周泽楷本能地想避开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少年愣住了。
屋里只开着床边书桌上的台灯，橘色的灯光轻飘飘地铺开，不够明亮，但足够温柔。少年看着他，心思却不在他身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笃笃响。王杰希想东西的时候就这样，随便看着点儿什么东西出神，右手食指轻而缓地敲着桌面。等想出个七七八八了，他就会停下来，收回目光，两只手的手指交缠合拢，像是准备做手操。
周泽楷不自觉地轻笑起来，却又忽然意识到，这都是世邀赛时的事了。那时候他总会在不多的休息间隙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目光越过好些肩膀和发梢。王杰希的座位靠着窗，而窗外是油画般的苏黎世，没有人觉得他是在看他。
笃笃的声响戛然而止，“我好像明白了。”王杰希说。
“嗯？”
“这里还有一个你，那个你才是真正属于这里的。”王杰希思忖道，“非要说的话，你就像是从平行时空来的，但这个时空里没有新鲜事。那个你以后也会走你的路，就像现在的我以后也会变成你那里的我。”
周泽楷“哎”了一声，微笑着点点头。
“不对，还是有新鲜事的。”
“？”
“你那边的我没有刚上小学就碰上了路边奇怪的大哥哥。”
……不要把我说得像变态一样。
“这么看，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嘛。”王杰希说，忽而神色一变，严肃地看着他，“不过我以前看科幻电影，穿越到过去的话最好别改变历史，不然穿越者会付出很大代价，比如折寿或者直接消失什么的。你没干别的吧……抄号码买彩票也算。”
“……”
周泽楷弹他一个脑瓜崩。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干啥的住哪儿的。电话号码我就不要了，反正现在拿了也没用。”
“……周泽楷。”
“哪个泽哪个楷？”
周泽楷无语凝噎，找了支笔，写给他看。王杰希瞥了一眼，把纸片揣进兜里，继续收拾东西。敞开的衣柜里挂着崭新的微草队服，周泽楷看了看，和后来的微草队服不太一样，估计是老款。轮回训练基地一楼有个展览长廊，玻璃橱里是一代代更迭的轮回队服，到他那会儿队服已经做得很精细了。第八赛季夺冠之后还做了微调，换成了队徽手工刺绣的版本。
“你是我前辈吗？”王杰希问。
“我第五赛季。”
“……那我以前还叫你哥哥。”
你那会儿的年纪喊我哥哥也没错嘛。
“你玩什么的？”
“猜。”
“枪系？”
“能看出来？”
“我们队长说，一个人玩一个职业久了，会沾上那个职业特有的气质。”王杰希合上行李箱，俯身拉上拉链，“我觉得枪系的人都像烟花。”
“为什么？”
“有些人是升空时的烟花，有些人是盛开那一刻的烟花，有些人是冷掉之后的烟花，像下坠的流星。”
“那，我是？”
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你是我还没见过的那种。”
他把行李箱立起来拉到角落里，坐回床上，“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要回来找我，是不是对不起我。”
“……？”
“电影都这么演的。”王杰希咳嗽一点，耳尖似乎有点红，“主角一次次穿越回事发的地点，想要弥补遗憾逆转未来。我想过好多个版本，比如说我是不是因为一场和你有关的意外事故没了……或者我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然后发生误会反目成仇，你想回来挽救。可是你说这个点就是你想回来的点……那就又对不上了，这个时候我压根不认识你。”
周泽楷看着他笑，“什么都不想做……也没有想改变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现在很好。”
哪里好了，就是把我当小孩糊弄过去。
当然，相对于来自未来的周泽楷而言，他的确是个小孩。
王杰希很少有这种感觉。在爹妈眼里他一直是个比较难搞的小孩，习惯了他的事让他自己拿主意，以至于他几乎很难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个屁孩。但周泽楷再次让他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感觉像什么呢？你和你哥们儿一块儿去当兵，长官要他们出一个人背炸药包去炸对面的堡垒。哥们儿说天亮我俩一块儿去，死也死一起。但半夜他自个儿绑上炸药包就去了，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去送死，遗言都不留。
这算什么嘛。
觉得小孩承担不了，让他自己玩儿去呗。
“不想让我知道就不要来找我。”王杰希语气有点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儿是景点啊，你怎么不去八达岭？”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但说出去的话哪能收回来，他低着头，乱糟糟地想了一通，抬头看周泽楷。
周泽楷听了他的话就一直在笑，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就那样看着他，“第一次看你生气。”
“……我以后脾气很好吗？”
“也许？没见过你发火。”周泽楷说，“太远啦。”
“……你哪里人？”
“上海。”
“那我第五赛季之前去上海找你，让你来北京，我们队长很好的。”
周泽楷忍俊不禁，“我妈会打你。”
他想了想，拍拍少年的肩膀，“第五赛季，对你很重要。”
“为什么？”少年抬起眼睛，有点困惑，“因为我认识你了？”
周泽楷哑然。
他自然不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第五赛季是他荣耀生涯里继出道获封“魔术师”之后的第一个高光时刻。但王杰希下意识的反应堪称绝地暴击，简直无法让他把眼前的少年和数年之后那个不太爱理人不太好接近的人联系起来。
又或许，王杰希自始至终都是王杰希，只不过他从前没能看到这个模样的。
他的沉默被当成了无声的拒绝，王杰希摆摆手，说算了，我不问，反正我早晚会知道。
末尾他加上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哼”。
“你真的太奇怪了。”王杰希躺在床上，也不看他，只盯着天花板，“老说我们不熟，可是说不通啊，不熟你干嘛要来？还是你们那个年代穿梭时空就跟吃饭喝水似的，你闲得无聊来找我观光，那为什么是我？肯定有什么非我不可的理由吧？”
“在套话？”
“……那总要给我点儿信息，就一滴滴也行。”王杰希猛然翻身，少年瘦削的肩膀撞得周泽楷有点疼，“你知道怎么害一个人害一生吗，你在他的快乐星球里留下了好多谜可是不给他谜底。”
“……”
“我很记仇的，你不告诉我，我就多等几年，再回到你小时候。等一年级的你看到路边的大哥哥，你就跑不了了知道吗？”
“……”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疾电般一只手勒住他，另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乱揉一气。
“喂……”
“要走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周泽楷松开他。
“好事坏事？”
“看你怎么想。”
“和你有关吗？”
“嗯。”
“是现在的你知道的吗？”
“不。”
“那，你那边的我知道吗？”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以后的我都不知道的事，那现在的我也不该知道。”王杰希说，“你不如回去告诉他，下次来再告诉我啊？”
“……”
“而且现在的你也不知道，那我认识他之后，会有作弊的感觉。”王杰希摆手，“不行，我们可是要做职业选手的，主动使用外挂还不如拉出去毙了。”
门外有脚步声，有个大大咧咧的女声问，小希你一个人唠叨什么呢。王杰希走到门边，微微拉开门，膝盖抵住门背，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周泽楷靠在窗边出神，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久别的北京夏夜。漆黑的树影里伏着躁动的蝉声，树叶在晚风里晃得沙沙作响，有雨水淋漓的错觉。
很久以前，他在一个充满错觉的七月的夏夜里问走在他前面的王杰希：生日快到啦，要什么礼物。那个人回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半罐可乐上，说你把拉环送我好了。
但拉环早就在开可乐的时候被他丢掉了，扔出去时划了一道流星的轨迹。
王杰希阖上门，长舒一口气，嘀咕着“好险好险”，然后问周泽楷在看什么。
“可乐拉环做礼物……”周泽楷犹豫了一下，这一刻他算是体会到王杰希说的身为职业选手主动使用外挂是什么感觉了，“怎么样？”
王杰希愣了一下，抓抓头发，“我是没什么所谓，别人不知道。”
“无所谓吗？”
“对喜欢的人无所谓啊。”他耸耸肩，坐在周泽楷身边，“如果她刚好在吃雪糕，我会要那张雪糕纸做礼物也说不定。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怎么看怎么好嘛，弹我一指甲盖也是好的。”
那个遥远的夏夜携着急雨般的蝉声，忽然降临了。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少年模样的王杰希，手指动了动，怎么都抬不起来。像是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淋湿，他全身都潮湿而沉重。只有那颗心浮在雨水里，被雨点敲打得哒哒响，忽冷忽热，轻飘飘的。
“……我来错啦。”他突然说。
“什么？”王杰希又一愣。
“该见我自己。”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打他一顿。”
“……你打你自己？”
“我要走了。”周泽楷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本来想……看着你长大的。”
十七岁的王杰希还没长到他那个身量，他站在他面前，倒真像是哥哥。
“听起来想占我便宜似的。”王杰希嘀咕，出乎意料老老实实地任他揉搓。周泽楷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对劲，像是从此一去不复返似的。虽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为什么走，但也许他已经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你不想开外挂，也好。”周泽楷目光低垂，“给你外挂使用说明好了。”
王杰希抬头看着他。
“如果哪个北京夏夜你和某人散步，他在后面喝可乐，问你要什么礼物。不要说话，把他可乐拿过来喝了。”
过去现在将来他都没有说过这么长这么久的话，以至于说得很慢，看起来那么郑重其事，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稳妥地放进少年的脑海里。
“……你仿佛，不，你肯定，你肯定是想骗我挨打。”
周泽楷笑起来，趴在窗台上张望这个漫长的夏夜，轻声道，“他舍不得。”
冬天的北京比较适合出门，夏天不合适。周泽楷想。还是上海好，一年四季都适合。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人总对家乡有着难以言喻无须理由的感情，觉得北京适合冬天出门也不过是有一年在垂杨柳吃到了热乎乎的烤红薯。那股甜甜的香味飘在灰白的街上，大概能唤醒清晨上班族被封冻的灵魂。后来北京整治路边摊，他再也没吃到过了，还小小地惆怅了好几天。
“想什么呢？”走在前面的王杰希说，步履不停，“你再不喝，可乐就不冰了。”
“……你又知道。”
“可能是后脑勺开了眼。”
这周六就是7月6号了，周泽楷低着头，手上的半罐可乐冰得手指发痛，问，“生日快到啦，要什么礼物？”
噢，这次倒是停下来了。
王杰希回头看他，奈何他看天看地，就是不望过来，于是视线下移，落在他那泛着银光的可乐罐上，“把拉环——”
莫名其妙的，脑子仿佛下了一个终止命令，他没能把话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突兀的沉默。
周泽楷也迷惑地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问他然后呢。
然后——
王杰希走过来，拿起他手中的可乐，晃了晃，嘀咕说“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喝”，接着就微微仰起脖子，把可乐一口气喝完了。
周泽楷呆住了。
“礼物收到了。”王杰希晃晃空了的可乐罐，“我很喜欢。”
“……你这是抢……”
“是抢，所以你打我也算正当防卫。”
王杰希转过身去，耳根子发烫，哪里敢看他。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耳朵烫而是脑子烫，烧坏了哪根神经，上去就把周泽楷的可乐拿走了。可能也不止一两根神经的问题，肯定是整个脑子都着火了，头顶噗滋噗滋冒蒸汽。
周泽楷没说话，也没踹他，只是轻而缓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他听不真切，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回头，“你说什么？”
周泽楷瞪他一眼，片刻后又移开视线，假装欣赏路边的银杏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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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编结束了（擦泪）
姑娘们假期快乐呀！
